上周看到strava大神走了一个pea soup pass环线,受启发也想走一个,这个trail前半段在alltrails上。说走就走,周六四点起床拿上吃喝,七点到达Jade lake trailhead开始徒步。
这次装备带的很齐,最近刚买的BD速干服,north face登山裤,BD登山杖,巴塔戈尼亚经典款帽子,滑雪手套和保温层外套,以及microspikes和喝水filter。事实上,这些装备少带任何一样我可能都回不来了。
新的登山杖就是好用,前半段到marmot lake之前我只是觉得山路冗长并不觉累,中途吃了午饭餐包和在jade lake欣赏了一会景色,吃牛肉干板栗可乐。
从jade lake往上是真正难度的开始,首先这个trail从头到尾没有维护也有很多岔道,我以前hiking都是拿着谷歌地图走的,这个trail估计走的人太少了,地图上并没有trail的标志靠人堆的石堆辨方向。于是去pea soup pass的路上我走上了岔道,往上爬发现会爬到峭壁上都是碎石无法通行,只能返回往下走。
相当于从冰川湖jade lake一路翻越巨石和冰川才能到山口,当然这本身不难,收杖接了点冰川水换上microspikes费劲的爬升终于到达了这个trail的终点也就是pea soup pass,这时我发现我竟然用了7小时才到这里,strava大神都是何方神圣九小时走完了环线,我当时已经感觉一丝不对,这个trail难度比去年走的the enchantments难度大多了,我可能无法在天黑之前下山。
我把剩下的零食吃完,盘算是往回走还是复刻大神路线往下走碎石坡还是往上走,很可惜我没有提前规划好路线一路上没网我也没提前截图,大失策,没找到往上走rock scramble的路线,于是选择往下走碎石坡,噩梦开始。
这个坡是名副其实的off trail,全程手脚并用基本没有稳固的石头。我先走过大石头一路往下,开始扒着碎石横向移动,中间有很多类似于碎沙滑梯一样的坡,完全没法落脚,两边也是不太稳的石头,只能依靠重心跨过去再快速离开不稳固的石头。爬了估计二十分钟,我觉得横向路段太多碎石于是向上想扒拉大些的石头,上去发现坡过于陡峭感觉随时会寄只能再往下走,中间有好几次碎石过多跟着滑坠了半米只能靠着手脚膝盖抵住。走到大概过半的位置我内心一直在想是过去还是返程,想了想实在过于危险体能要耗尽了心率一直在170,即使过去了还要再爬一个雪山到顶才能回到trailhead,于是开始往回爬。
往回爬往往是更难的,因为攀岩这玩意就是有些路过来好走回去就不一定了,还有惯用脚的因素,我也是第一次接触攀岩规划路线太差了。我选择了往上爬希望能快速回到山口,但是事与愿违,往上爬难度很高因为很陡且全程只要踩空一个石头就会滑坠直接滑到湖里,并且没有回头路的机会意味着下爬一定会滑坠只能上到顶为止。我心里感觉有不下十次感觉死期到了,来不及后悔只是很想家里的老婆孩子,也来不及哭只是能幻想出掉下去那一刻自己的眼泪,只是心跳很快不太敢大口呼气。靠着扒拉偶尔出现的草垛和稍微稳固的石头,我上爬到了巨石边上,很多地方如果没有突然出现的草给我借力或者仅此一块的石头我相当于无路可走了。
往下看很陡,我只能往上爬巨石坡,说是坡其实接近垂直,需要全神贯注把手和脚以不同姿势卡在石缝里,掉下去会是直接摔死而不是滑坠。虽然上到巨石顶估计只有不到十米高,但爬到一半有个地方需要脚发力时,我大腿抽筋了,是啊走二十公里爬升1500米再来极高强度的攀岩我已经超负荷了。只能手臂死死抱在石缝上,等了几分钟恢复,再上到巨石顶。但这只是中间突出的一个小顶,上去我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死路dead end,左边是上来的峭壁,右边是垂直的悬崖,我没有地方下去了。我坐在那里想了想,还是从悬崖上跳下去吧,右边是悬崖但只有大概五米高我扒拉着石头先下降一段再跳。只有这个办法了,我先把包丢下去,包下落后又下滚了一段,我就这样扒着石头下跳,戴着滑雪手套落地还好只有脚腕扭了一下没有大碍。下去拣包,但是这里又是一个石头顶,一边是碎石坡无法下爬,一边是悬崖,我横向爬一段经过极窄的悬崖边,这里太窄只能先丢包,到没那么高的地方再跳一次,估计也有两三米,手撑地有点痛所幸重心还在没有下滚。apple watch提醒我是不是摔倒了需要紧急救援我无奈的要笑出来点击确认没事无需救援,拣包发现手机和水壶战损,还好带的是不锈钢水壶不然没水喝了。
由于往下跳了两次,要回到山口处需要走一个大弧线,跨过好几个碎沙滑梯路段,我再次经历几次失控滑坠半米靠全身关节稳住,终于到了最后的上坡,我知道我应该能活下来了,这里不过是长五十米四十五度上坡爬石,顶着双腿抽筋的边缘回到山口pass处。
我很惊讶我竟然还活着,中间有多次伸出手脚迈出下一步时我死亡概率应该比存活概率大,踏稳抓紧之前不知道会不会滑坠会不会上方落石会不会草断了会不会跳下去时断腿或滚入悬崖,在这种地方断腿约等于死了。
当时接近五点,我必须在当天出去给妻子报平安,虽然iPhone有卫星短信功能,但这玩意太慢了也没收到过回信我觉得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早点赶路因为吃的都吃完了精疲力尽,发了一条报平安短信就出发。下冰坡继续用上冰爪,下巨石阵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如履平地似乎这种难度和刚才的生死攸关相比不算什么,只是脚踩在碎石上还是有些ptsd。
终于下完冰川坡,回到平地上。现在彻底安全了。在这里我碰到一个同好,他在jade lake camping了两天,把山口左右两边的山头都走完了,说右边有人在绳索攀岩。我说我刚刚下去差点死了,今天好像有两个人从那个坡走过去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完成的,虽然我只是听路人说的。他也很惊讶,说这个坡太危险了,要给我巧克力说I earned it. 我吃了一半,继续赶路。
回去的路是冗长又无聊的20公里,但我已经精疲力尽了只能慢走。喝的是冰川水和溪水,吃的是野生蓝莓,据说jornet大神就是这样跑山的,没想到我也有这么意想不到的一天。七点天黑,我摸黑四小时11点到了停车场,戴着的手套和外套帮忙御寒,可惜头灯忘在车上,靠着手机手电筒照明最终出来了。四小时摸黑下山也是让人无奈,总以为要到了,看着地图发现还有大半路程,eta从九点推迟到十点十点半到最后十一点十分,中间在这冷门的trail上还需要区分是否是岔路,就这样看着满天星空,时刻注意脚下,心里思绪万千,回到了trailhead。
终于上车,开12英里unpaved路段才有信号,于是十一点半才联系上妻子,她已经准备报警,我出发前说的是回家吃晚饭,后来卫星短信说的是11点到家,她觉得情况不对。我说没事了回家细说,最后回到家吃了她留的饭菜做夜宵讲述当天发生的事情,孩子已睡着今天并没有怎么想爸爸,一切回归平静。
第二天睡醒全身酸痛,包括手掌手臂背部。我一个从来没有攀岩经验最多是爬几块破石头登高的人,竟然走了这么一条路,别人说是四级攀岩难度。这是我第一次徒手攀岩,也是最后一次。当然要是没有成功生还那也是最后一次了。回想起来,如果当时下去走右边然后绕湖上对面雪山会不会更好,但我没有机会再尝试了。
我永远respect徒手攀岩的高手,敬佩Free Solo的精神。全神贯注,直面死亡,没有退路。这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两小时,深刻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我的意思是我紧紧贴在生死那根线之间,平时感受不到界限的存在,但在峭壁上的每一秒我都能清晰感觉到。我一直都知道什么对于我来说不重要,很多东西我都不在乎,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什么是最重要的。
这就是我的全部感想。